早晨九点多，医院门口人头攒动，来往病人不绝，急救车警笛长扬，自专用车道冲进院门口，一群医生护士们恰好步履匆匆赶到，粉白衣袂纷飞间蜂拥而上，围着被急救人员推下地的手术推车，风风火火的又冲回门里。
易拉环被单手起开，噗嗤一声放出瓶里的二氧化碳，昭把汽水凑到嘴边喝了一口，侧身看着医院门口争分夺秒的抢救，手腕上还挂着满满一袋三明治和汽水。
感应门滑动关紧，闹哄哄的紧急情况被隔绝在玻璃门后，门外的世界再次归于平凡的喧闹。
远方，自行车车铃的清脆响动横穿马路，经过早餐摊前的忙碌、交警执勤的辛劳、病人家属低头试图读懂医嘱的迷茫，轻盈的略过耳边，打在便利店刚刚自动感应开启的电子门上，又散进充满冷气的店里。
昭站在便利店前廊檐下的阴影里，右手举着不断沁出水珠的汽水，透明塑料袋一路向下滑到胳膊肘，刚换完药的左手腾散着浓重刺鼻的药味。
时有人进出身后的便利店，冷气因此不断飘出店外，低低沉沉蹭过修长笔直的小腿，赶走她不少闷热。
便利店开在医院候车区旁，门前车道上经常往来出租车和私家车。短短五分钟，站在这里乘凉等人的昭就收到了好几个司机的揽客邀请。
“小姐，趁现在不是高峰期，要不要坐个出租？”西装笔挺的司机降下副驾驶车窗，热情的招呼着。
没等昭再次举着汽水晃手拒绝，一辆银白的轿车缓缓驶入车行道泊到出租车后面，降下的副驾驶车窗后露出武藤泰宏戴着墨镜的脸。
“上车。”
昭当即拔腿上前，勾着剩下空闲的三根手指开了车门钻进副驾驶，随即砰的一声关上车门，将前头那个司机“唉唉”的挽留隔绝在外。
拿牙咬住空了大半的易拉罐，她反手去扯右后方的安全带，费劲巴拉的够着带扣往身前拽，含糊不清的问，“三途已经到了？”
“给我……”武藤泰宏抓住那个被当成胡萝卜叼起来易拉罐，顺手勾住被她扯了一半的安全带扣进卡槽里，“他带队抓的人，就等着我们过去好进行下一步。”
“行——谢了。”昭从他手里接回汽水。
武藤泰宏转回上半身坐好，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扶了下鼻梁上的墨镜。在他没有被暗色遮蔽的余光里，副驾驶座的位置伸出一条纤瘦胳膊，拨下遮阳板挡住从上方照射进车内的阳光。
那条胳膊在阳光底下一晃而过，白皙得刺眼。
默不作声地收回目光，武藤泰宏松开刹车，挂挡打方向盘，银白轿车登时四个轮子向外一打，行云流水从临时停泊位拐出。
他瞅准车流线中的空隙，打着转向灯插了进去，而后跟随道路指向标匀速驶出，将喧闹的医院遥遥甩在身后。
·
“你还记得那些人的脸吗？”
银白轿车拐出主干道，驶进一条小路，两边陡然变高的围墙挡住了阳光，视线瞬间陷入昏暗。
昭小口喝着汽水，眼睛被突兀的光暗变化刺得一痛，脑子没能立刻转过弯，侧头看向副驾驶座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那些害死你老师的人，你还记得他们的脸吗？”
“他们……”昭把脑袋靠回椅座，看着前方逐渐荒凉的居民区，说：“记得几个。”
“只记得几个？”
昭嘴角勾起一抹要笑不笑的弧度：“其他的都是死人了，没有记的必要。”
武藤泰宏一手把方向盘一手摘下墨镜放回杂物匣，余光瞥了她一眼，降下车速绕进更偏僻的窄巷，“都死了？”
“都死了。”
“怎么死的？”
昭从后视镜里看了武藤泰宏一眼，眼神看起来像在饶有趣味的打量，又像在问他“你难道不清楚？”，但随即，所有兴致都在眨眼间消散，她索然的转过头，看向车窗外灰扑扑的景象，语气淡淡：
“该说是报应吧，葬礼过去后一个礼拜，那些人就开始一个接一个的出事。黑吃黑火拼的、街头斗狠的、车祸的……死得花样百出，但无一例外全是横死。”
车轮似乎碾到大体量的石子，车辆顿时向上一颠，两个人措不及防被颠了个实在。昭给颠得短暂离开座位腾空，然后被安全带拦住狠狠拍回椅背，咬在嘴里的那句“横死”直接给拍散了气，差点消融在巨大的声响里。
武藤泰宏两手把住方向盘，稳住车向后，习惯性的空出一只手搭在变速杆上，没有再继续问下去。
离开窄巷视野顿时开阔，翻修到一半就竣工的双向四道公路上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土堆，一有车经过便是漫天的尘土飞扬。越往前开去途经的车辆越少，路况也逐渐坎坷，崎岖不平的路面颠得整辆车如同加了倍速的旋转木马，当然，是没有旋转功能的木马。
毒辣的日头洒满大道，连飞扬的尘埃都在暴晒下忽闪着。
过于刺眼的阳光令武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