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咳咳咳！”
殿内一阵短促地咳嗽传来，候在殿外的宫人朝一侧的内侍望去，才疾步入内。
夕阳的余辉落下一地斑驳，殿内再一次恢复了寂静，一阵风过轻纱飞扬，余下一室影影绰绰。
“什么时辰了？”
拔步床内传来沙哑的声音，在这空旷的殿内让人心头忍不住一突，宫人按耐下心中的慌乱，可开口的话还是止不住轻颤：“回娘娘，酉时一刻了！”
说话的功夫殿内已掌灯，透过明灭不定地灯火便能看到纱帐内骨瘦如柴的身影。
宫人将纱帐掀起，对上一双锐利的眸子，原本就让人望而生畏的眼，在枯瘦的面颊上显得更加令人惊惧。
虽是每日都见着的，可此时猛地对上，还是让她的心骤然漏跳了一拍，下意识地便要跪在拔步床前。
可也只是一瞬，宫人便镇定下来，饶是眼前的人曾是权倾朝野的太后娘娘，如今也不过是个病入膏肓的老妪，早已不复昔日的荣光，而今这朝廷是圣上的朝廷，她也是身不由己。
宫人顿住了下跪的身形，微起身躬身上前：“娘娘，药已经吩咐下去让人热了，您这一觉睡了两个时辰，奴婢伺候您先用些吃食，若实在是吃不下，好歹用些参汤。”
“什么时候本宫的起居要听一个宫俾安排了？”床上的人嗤笑一声，不知是斥责亦或是自嘲，话落便瘫软在迎枕上，似是这一会儿的功夫已耗尽了她浑身的力气。
“陛下既然到了进来便是，何故做那小人行径。”岳南乔知道自己刚醒消息必然就到赵宸谞那儿了，如今她这长信宫就如那筛子一般，什么都兜不住，不过这也与她无甚关系了。
如今她不过是吊着一口气，等这口气泄了，又能管得了谁？
这几日她一直昏昏沉沉，也没几刻清醒的时候，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，赵宸谞自然也清楚，他自然是急了。
“听说母后醒了，儿特来看望母后。”
岳南乔颇有些欣慰，不管他们母子私下关系如何，赵宸谞在她面前素来毕恭毕敬，枯槁的脸上露出些许笑，只这笑意不达眼底：“陛下是打算与本宫好好续一续母子情？”
赵宸谞心中升腾起愤恨，她才是那个应该不甘、愤恨的人，凭什么这不人不鬼的模样还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：“您如今身体不适也见不着旁人，孤身为儿子来陪您说说话，免得您闷得慌。”
“有陛下这个好儿子陪本宫说说话，本宫确实好多了。”岳南乔抬手示意宫人扶她起身，“希望本宫还能多熬些日子，总得等陛下想好怎么开口才是，不过陛下也得抓紧些了，也不知道本宫下一次再睡下，还能不能睁开眼了。”
“孤想要什么，母后应当清楚。”
“陛下想要的难道不是江山永固，盛世太平么？”
说起来赵宸谞确实也算得上是个“孝顺”儿子了，不管心里怎么想的，可他这会儿确实是最不希望她蹬腿的人。
想那人和自己争了半辈子，最后生的儿子还得给自己养老送终，真真是……令人愉悦啊！
这么想着岳南乔嘴角溢出几声低沉的笑，在空旷的殿内荡起嚯嚯之声，如鬼魅之音环伺周身，让人莫名升起一股凉意。
“岳南乔，你是想让岳家给你陪葬么！”赵宸谞年轻的面庞泛着不自然的红晕，一张脸扭曲着疯魔了一般。
他继位了十四载，便做了十四年的傀儡，军政大权尽皆旁落，身为帝王却被人摆布。
原以为赵偃那厮走了之后他终于能摆脱桎梏，却不想那厮临了还给自己摆了一道，若不是岳南乔同他的好皇叔一样是个短命的，自己这一辈子都要授人以柄。
说什么江山永固，盛世太平，这江山若不在他手中，要这盛世又有何用！
“呵呵！陛下觉得本宫在意么？”岳南乔戏谑地看着对面自己一手拉扯大的男子，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，“只要陛下舍得，本宫自是欢喜有家人陪着一起。”
“你！”
“本宫乏了！”不等他说完，拔步床内的人身子便歪到了一侧不再动弹，干瘦的身形撑不住宽大的中衣，紧闭双眸的太后娘娘宛若干尸。
赵宸谞拿她没有法子，可这人也活不了几日，就算余威犹存，又能存续及时，压下心头的火气，故作轻松道：“朕还年轻，有的是时间慢慢筹谋，只可惜太后看不到那一天了。”
话落，拂袖而去。
“娘娘？”
一声轻唤拉回了岳南乔的思绪，微微睁开的眼在来人的脸上略过落在他搭载自己腕上的手：“别在本宫身上白费力气了，本宫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。”
“娘娘不为自个儿想，也为着三爷想想，若是您走了陛下哪能放过三爷。”
虽然赵宸谞文不成武不就，自视甚高却又贪图享乐，实在入不了岳南乔的眼，可他有句话倒是说对了，他有的是时间慢慢筹谋。
怎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