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飞机稍有些晚点,一落地厉栀就匆匆往高铁站跑,正好赶上。

终于坐下后,她才有心思点开微信置顶聊天里和姜彤的对话框。两个小时前,她还在飞机上的时候,姜彤前前后后发来了六七张极具年代感的照片。最后一张照片里,吕行浑身是水、厉栀两脚都是泥,但两人笑作一团。另外,姜彤还发来了一句吐槽和一句忠告:

“你看,我就说吧,他差点把你掉洱海里。”

“栀栀,他已经结婚了,人要向前看”

厉栀知道,姜彤不是真的对浪漫过敏,她是不愿在自己面前多谈那些跟吕行有关的事。

可是,不提起,这些事就不存在吗?

厉栀自嘲的笑了笑,给姜彤回了一个拥抱的表情包,便开始翻看她发来的古早照片。

其实吕行并不喜欢拍照,基本上所有的合影都是听白、听墨兄妹俩绑着他拍的,表情相当之僵硬,除了最后一张。

那是到大理的第二天,他们说好要骑摩托车去小普陀喂海鸥,六个人租了三辆车,一大早就出发了。

可是无良老板并没有告诉他们,七月的洱海,压根就没有海鸥。

败兴而归的时候,吕行突然看见远方有一只白色的鸟,连忙回头指给后座的厉栀看:“栀栀,你快看,那里还有一只!”话还没说完,车头就歪在了路边的桩子上。好在车速不快,两个人只是顺着河堤滚了下去,并没有受伤。匆忙起身后,厉栀踩着两脚泥去拉半个身子都在水里的吕行,两个人边笑边往岸上爬,看热闹的段为还在旁边补刀:“你俩啥眼神啊?那明明就是个鸽子!”

晚上回去的路上,厉栀光脚坐在吕行后面,手里拎着早已看不出样子的鞋,边听吕行唱歌边看一朵朵烟花在前方路的尽头炸响。厉栀记得那天自己终于勇敢了一次,借着呼啸而过的风声冲吕行大喊:

“吕行!你看,洱海、摩托车、前面炸开的烟花都是我给你种的心锚。”

“什么叫心锚?”吕行心情很好,也冲她喊。

“就是以后你再看到这些东西,都会想到我。”

听到这话,吕行开朗的笑了,扯着嗓子继续唱那首他没唱完的歌:

“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

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

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

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。”

很多年后,厉栀还会想起那个狼狈的傍晚。河滩的淤泥紧紧糊在她脚上,洱海有些腥味的晚风和十八岁少年衣领的皂香一起将她包围,那少年唱着理想与自由带着她在公路上飞驰,沙哑的歌声混合着烟花照亮了她的全部青春。

这一切,究竟是谁给谁种下的心锚?她也不知道。

离到站还有一阵,厉栀不想再想这些早就该封存的往事,漫无目的的看着窗外千篇一律的风景,直到手机响起,是她的老师林楠:

“栀栀,你最近是不在西港吗?我今天去РозовыйРоза找你,看店的小姑娘说你出去玩了?”РозовыйРоза是厉栀的小店,就开在西港大学旁边。

“是的,林老师。”厉栀礼貌的回答:“我来万宁了。”

“万宁?海南吗?”从读本科以来,厉栀就是林楠最中意的学生和助手,林楠一直都很关心她。

“是的,我下周回来,会去一趟免税店。您有什么需要给师母带的吗?”

“别提了,又黄了。”林楠连连拒绝:“我找你是有正事儿。出版社想要再重新编译一版Akhmatova的诗集,你有兴趣吗?”

“当然,您知道,她是我最喜欢的诗人之一。”作为一名专职的俄语翻译,能译到自己喜欢的作品是厉栀求之不得好事。

“太好了,我还怕你最近太累不想接这活儿呢”得到肯定的答复林楠很是高兴:“那我再发你一版原文全集,选之前你多读几遍,开学后我们可以一起商量这次译本的主题。玩儿的开心!”

林楠的文件发来得很快,厉栀随手打开想扫两眼,映入眼帘的是她最喜欢的一首诗:

我学会了简单、明智地生活,

我学会仰望天空,向上帝祈祷,

在黄昏之前长时间地漫步,

为的是消解无谓的焦虑。

当牛蒡草在峡谷中窸窣作响,

一串红黄的花楸果压低了树枝,

我编制快乐的诗句,歌唱

易朽的生活,易朽而美丽的生活。

我回到家。

毛茸茸的公猫舔我的手掌,

谄媚地喵喵叫,

在湖畔锯木厂的小塔楼上,

明亮的灯火开始闪耀。

只是偶尔会有鹳鸟飞上屋顶,

它的叫声打破一片寂静。

而倘若你来叩击我的房门,

我仿佛觉得,我甚至不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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